皇帝看到南宮甯身上的朝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除非是國事,否則南宮甯不必穿得如此鄭重。他沉聲道:“景王不必多禮,你深夜攪了我的清夢,只怕不止是到我這坐坐這么簡單吧?”
“皇上,西沉和東臨多年不曾交戰(zhàn),只是這十年之約就要到期,不知皇上最近可還睡得安穩(wěn)?”南宮甯臉上帶著笑,只是這笑容落在皇帝的眼中,卻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是睡得不太安穩(wěn),難道景王是有什么安眠的法子要告知我嗎?”皇帝一口一個(gè)我,是想表示他對景王的看重。一直以來,景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是皇帝總覺得,景王的抱負(fù)不止于此!難道今晚,他是來暗示自己,他要?jiǎng)邮至藛幔?br />
南宮甯和皇帝彼此對視,半晌,南宮甯卻笑了起來:“哈哈!皇上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還想過幾年清閑的日子,可不想卷進(jìn)一些無謂的紛爭之中。今夜來,不過是偶然聽到一些消息,有句話想對皇上說。”
“什么話?”皇帝的眼中露出精光。
南宮甯看著此刻威嚴(yán)的皇帝,心中警醒,都說這東臨的皇帝和顏悅色,為人寬厚,但是今夜一看,卻是個(gè)外柔內(nèi)剛的人!他上前一步,輕聲道:“皇上,只怕你日防夜防,卻是家賊難防……”
此話一出,皇帝瞬間沉默,隔了幾個(gè)呼吸,卻是猛地抬頭看向了南宮甯。
“景王這是從哪聽來的消息?!”言辭間,已經(jīng)多了幾分厲色。
南宮甯坦然地?cái)倲偸郑骸爸皇情L年在這宮中待著,難免有些無聊,偶然聽說了有人要上演這么一出好戲?;噬弦怯行目磻颍魅諏④姼锏膽?,一定不會(huì)讓皇上失望!”
皇帝的眼底閃過一抹深沉,他抬首問道:“你為什么要來告訴我?”
陰影中的南宮甯久久沒有說話,末了,仿佛是一聲嘆息,又好似自嘲,笑道:“可憐我風(fēng)流了二十幾年,卻還是難過美人關(guān)!皇上,告辭了!”
南宮甯不等皇帝再說什么,自己開了門退了出去?;实圩谒希€沒有明白南宮甯最后一句話的意思。
皇帝系上披風(fēng),從塌上站了起來,在紫宸殿里來回踱步,神色間有些猶疑。過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皇帝開口道:“李德順?!?br />
門外傳來聲音:“奴才在!”
“進(jìn)來,朕有話與你說。”
李德順?biāo)坪踉缫褱?zhǔn)備好,駕輕就熟地推門而入,又遣了侍衛(wèi)守在殿外。
“近日來,皇子們都有些什么動(dòng)作?”皇帝背負(fù)著雙手,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一問。
李德順微微一怔,半夜里,皇上怎么會(huì)問起皇子的情況來了,思索了一會(huì),李德順恭敬道:“沒有什么異常,倒是……”
“倒是什么?”
李德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低聲道:“前段日子玉丞相府里傳出消息,說二小姐玉滿容突發(fā)急病,去世了。不過……”下面的話李德順有些猶豫要不要說。
“說!”皇帝突然提高了音量。
李德順一抖,接著道:“不過,那玉府的二小姐卻是被送到了三皇子的府中。而且,是從后門抬進(jìn)去的。”
這事情極為隱秘,也只有皇帝的眼線才知曉。
皇帝猛地轉(zhuǎn)身,喝到:“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早說?!為什么朕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聽到!”
李德順連忙跪下,哆嗦道:“玉丞相,玉丞相一口咬定玉滿容小姐已經(jīng)死去,并且從家族上除了名!奴才,奴才想,怕是丞相要顧全玉府的臉面,這才,這才沒有上稟!”
“哼!枉為皇子!”皇帝猛地拍了一下茶桌,接著道,“朕要馬上出宮,秘訪將軍府,你去準(zhǔn)備吧!還有,今晚景王前來的事情,叫那些侍衛(wèi)把嘴巴封緊了!”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李德順匆匆起身,短短片刻,他的額頭手心和后背已經(jīng)全是冷汗?;噬弦呀?jīng)很久不曾動(dòng)怒了,只怕,是有大事要發(fā)生!外面的雪越下越急,仿佛在昭示著什么。
將軍府,玉落池的外公和三舅正在書房談話。
借著微弱的燭臺,可以看見書桌上那幾封凌九剛剛送來的信件。這里面的內(nèi)容,兩人已經(jīng)看過了,此時(shí),兩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嚴(yán)肅。
老將軍吃了阿蜀的藥,說來也是神奇,他的病居然完全好了。前幾日,他還毫不懷疑自己會(huì)一病不起。
“爹,事關(guān)重大,我們應(yīng)該馬上將這些信上呈給皇上啊!”玉落池的三舅一臉焦急,他不明白,自己的爹還在猶豫什么。
老將軍捋了一把白色的胡須,慢慢道:“現(xiàn)在兩國還沒有交惡,這信一旦交給皇上,只怕皇上就會(huì)對西沉有所想法了!這些跟三皇子通信的人,不見得就是得到了西沉皇帝的支持,到時(shí)候,反而壞了兩國關(guān)系!”
玉落池的三舅點(diǎn)點(diǎn)頭:“爹說的倒是有道理,可是這慕容赫造反之心已經(jīng)昭然若揭,我們該如何是好?”
“明日就是交換兵符的日子,你連夜在將軍府周圍部署兵力,記住了,一定要隱秘,不然到時(shí)候,被慕容赫察覺就不妙了。至于這些信,先收起來吧,景王對我們有恩,這件事情一旦揭露,身為西沉國的質(zhì)子,他必然會(huì)受到影響。”老將軍想到景王曾救過自己,又看出他對落池有意,心里就有了私心。
玉落池的三舅顯得有些不解,老將軍嘆息一聲道:“挾持相府之女,覬覦先帝賜給我的兵符,三皇子已經(jīng)犯了死罪了,又何必把西沉國拉下水呢!到時(shí)候,兩國又免不了一場大戰(zhàn),況且如今事態(tài)還不明晰,還不能肯定是否是西沉皇帝的意思。凡事,要以大局為重!”
玉落池的三舅這才恍然明白,這里面不光有私心,還有大義!他恭敬道:“父親心系黎明百姓和國家安危,孩兒自愧不如!”
老將軍卻只是淡淡地?cái)[了擺手,突然,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兩人俱是一驚。
“誰?。俊?br />
“將軍,皇,皇上來了!”府上的管家沒有見過這種場合,說話也結(jié)巴了起來。
兩人頓時(shí)對視一眼,皆是大驚。
“快收起來!”老將軍指著桌上的信件,玉落池的三舅快速一揮手,這些信已經(jīng)被收進(jìn)了衣袍中。
兩人打開房門,匆匆往府門口趕去。只見府上大門前的院落里,府里的小廝和丫鬟已經(jīng)跪倒了一片。老將軍定睛一看,果真是皇帝!身后還跟著李德順,他和玉落池的三舅快步上前,在皇帝面前跪下,正要高喊,皇帝卻制止了他們二人。
“老將軍不必多禮了,朕今夜是秘密前來,還是不要聲張為好。”
老將軍一驚,抬頭看向皇帝。
皇帝神情凝重地說:“此處不便,進(jìn)屋再說吧?!?br />
老將軍這才驚醒,倒是自己失職了。
“傳令下去,從今天到明天,誰也不準(zhǔn)踏出這將軍府一步!都回自己的屋里待著!”老將軍沖著管家發(fā)話,管家?guī)е槐娤氯送讼铝恕?br />
進(jìn)了書房,李德順將門關(guān)上,在外面守著。
“臣叩見皇上!”等皇帝在楠木椅上坐定,老將軍和玉落池的三舅這才行了君臣之禮。但是老將軍的心里從見到皇帝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開始揣度,只怕皇上已經(jīng)接到消息了。
“景王跟朕說,明天你這要上演一出好戲,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gè)白眼狼膽敢做這忤逆之事!”皇帝的臉上浮現(xiàn)出慍色,只是他還不明白,南宮甯說的家賊難防,和將軍府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皇上,既然事已至此,臣就不再隱瞞了。先皇在世時(shí),曾經(jīng)賜臣二十萬大軍,怕有朝一日,東臨國遭遇之戰(zhàn)。這二十萬大軍,也就是東臨的最后一道屏障!此事先皇曾有密令,臣不敢聲張!”老將軍跪在皇帝面前,將舊事一一道來。
皇帝猛然大驚,二十萬大軍!這兵力已經(jīng)是自己手上兵力的一半了!但是很快皇帝就冷靜了下來,他肅然道:“老將軍曾為東臨立下汗馬勞,父皇賜你大軍,也是為保東臨安危,朕自然不會(huì)怪罪。這么說……”皇帝突然想通了,只怕是哪個(gè)狼子野心的皇子,覬覦這二十萬大軍!
“皇上應(yīng)該也想到了,臣手中握有這二十萬大軍的兵符,這消息,不知道怎么被有心人打聽到了。這人挾持了臣的外孫女,要以此來要挾臣!”
“你說什么?!”皇帝從楠木椅上站了起來,老將軍和玉落池的三舅舅連忙將頭俯得更低了。
“放肆!到底是誰這么恣意妄為?。俊崩蠈④姷耐鈱O女,那不就是漣韻的女兒玉落池嗎?自己親封的端陽郡主,居然有人還敢挾持她!
“皇上還請息怒,明日,自然什么都揭曉了?!崩蠈④姷难壑酗@出一絲銳利,一點(diǎn)也沒有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
只是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無法入眠了。
而此刻的慕容赫,對于前夜發(fā)生的一切還渾然不覺,他不知道,一夜間,世事已經(jīng)斗轉(zhuǎn)星移。他盼來的不是二十萬大軍的兵符,更不是皇位。將軍府等待著他的,只是一場幻滅的美夢而已。
第44章 風(fēng)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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