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情變

    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靜的坐在那里。多年的好兄弟，一起長大的人，卻已經(jīng)無話可說。

    話已盡，崔嵬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幸好，酒壺夠大，能讓他喝很久。

    風(fēng)鶴城也黯然的坐在那里。事情到了這里，話已出口，他又有些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那么想要阿音。他甚至都懷疑自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墒?，阿音如此精致的女人，我怎么能讓她是別人的妻子？

    沒有太久的時間，兩人卻都覺得像是過了很多年。

    陽安帶著阿音走進風(fēng)月堂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站起來。

    阿音默然的站在那里，看著他們，也沒有說話。

    最后，還是風(fēng)鶴城打破了沉默，他站起來道：“表弟，你還有什么話對阿音說，就說吧?！?br />
    崔嵬心里冷笑，如此時候了，你還有臉叫我表弟？他站起來，走到阿音身邊，看著阿音美若寒星的眼睛，強抑制住心里的悲痛，緩緩說道：“阿音，我對不起你，當(dāng)時真該聽你的話，直接帶你去隱居。”

    阿音呆了一下，道：“沒有，我沒有怪你?！?br />
    崔嵬悲痛道：“你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

    阿音道：“我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

    崔嵬道：“還記得我們成親的那晚嗎，我們說過，活著要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br />
    阿音道：“我還記得?！?br />
    崔嵬眼中閃出更深沉的悲痛，他看著阿音道：“阿音，我把你帶來風(fēng)月谷，帶你來看看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但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有能力帶你出去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們說過的話，我們一定要做到。”

    話音未落，崔嵬突然一掌拍出，正中陽安的胸口，陽安毫無防備，噴出一口鮮血，向后飛出。崔嵬站到阿音身邊，衣袂一閃，血紅的血蛇王出現(xiàn)在他肩頭，吐著血紅的蛇信，怒視著風(fēng)鶴城。

    血蛇王是通靈的，它知道自己主人的一切感受。

    風(fēng)鶴城搖搖頭，道：“這又何必呢？表弟，你知道的，就算你有血蛇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崔嵬冷笑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如果和你打，我連一成勝算都沒有。但是，你根本就沒有機會殺死我？”

    風(fēng)鶴城道：“哦？為什么？”

    崔嵬冷笑道：“我會和阿音一起死在這里?！?br />
    風(fēng)鶴城嘆道：“你怎么不問一問，阿音愿不愿意和你一起死？”

    崔嵬笑道：“我知道，她是愿意的?！边@是他心里最驕傲的地方，因為他相信他的女人，也同他愛她一樣愛她，愿意和他一起死。

    風(fēng)鶴城又嘆道：“你真該問一問她的?！?br />
    崔嵬朝阿音轉(zhuǎn)過來臉來，剛想開口，突然胸口一涼，也就在此同時，他肩頭想要進攻的血蛇王已經(jīng)被“玄冰術(shù)”凍?。?br />
    崔嵬低下頭，不敢相信的看著阿音的手掌發(fā)出一道白色光刃，正中他的胸膛！

    鮮血從他胸口涌出，染紅了他的衣服，如盛開的紅蓮。

    崔嵬又笑了，他看著他心愛的女人的眼睛，他如此深愛的一雙眼睛，柔聲說道：“為什么……”

    阿音閉上了眼睛，那對如寒星般的眼睛，她說：“我并不想浪跡天涯，我想做風(fēng)月谷谷主的夫人，從此閃耀天下。”

    崔嵬還是再笑，這一次他好像笑得很開心，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最后，他說：“我明白了，我早該明白的，我太傻了，真的，我太傻了?！?br />
    阿音睜開眼睛，最后看了看他，道：“你走吧，不要再想我。”

    說完，阿音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崔嵬看著她漸漸離去的背影，怒吼道：“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你就這么想要榮華富貴嗎？你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你喜歡這些？這些東西我也能給你，為什么你不告訴我！為什么你告訴我你喜歡的浪跡天涯？為什么你告訴你喜歡的是去一個沒人的地方隱居！”

    阿音沒有轉(zhuǎn)身，但是她的聲音傳來：“你不會懂得。你如果想知道答案，二十年后，我會再告訴你，你好好活著?！?br />
    阿音終于從他視線里消失，再也不見。

    崔嵬轉(zhuǎn)過身，看著風(fēng)鶴城，道：“你贏了，我今日就下山，這一輩子再不踏入風(fēng)月谷一步?！?br />
    風(fēng)鶴城道：“我不會忘記你的。”

    崔嵬冷笑道：“我也不會。”

    阿音的白色光刃并沒有讓崔嵬受傷太重，風(fēng)鶴城的“玄冰術(shù)”也只能短時間凍住來自極炎之地的血蛇王。

    崔嵬最后看了一眼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心愛的女人，他的妻子以后一輩子要生活的地方，終于離開了風(fēng)月谷，這一輩子，絕不再踏入一步。

    故事講完了，沉歌沉浸在悲傷中，青兒早已經(jīng)哭得梨花帶雨。女孩子怎么能受得了如此悲傷的愛情故事？只是已經(jīng)像是一個老人的崔嵬卻面容平靜，像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沉歌嘆了口氣，寬慰他道：“老前輩，既然你的妻子如此絕情，你又何必這么多年一直為她傷心？天下這么大，好的女子多的是，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崔嵬搖了搖頭，道：“年輕人，你還經(jīng)歷的太少，很多事情并不懂，你還沒有了解一個人完全心死的感覺。最好的兄弟，自己的妻子，全部背叛自己的滋味，你永遠(yuǎn)不會理解的。其實我早已經(jīng)死了，之所以還茍活至今，并且生活在風(fēng)月谷外的這片森林，只因為阿音告訴我，二十年后，要告訴我一個答案。只是，二十七年都過去了，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阿音出谷……”

    沉歌道：“老前輩，你還需要什么答案，她當(dāng)日不是已經(jīng)都說了嗎？”

    崔嵬搖搖頭道：“我還是相信阿音不是那樣薄情的人。在風(fēng)月谷有一種神奇的毒藥，叫做‘風(fēng)月無心’，中毒以后，便會完全被下毒人控制思想，就算毒好了以后，也會覺得自己當(dāng)時的思想是完全正確的?！?br />
    沉歌道：“所以你懷疑，阿音是中了‘風(fēng)月無心’這種神奇的毒，才會這么做？”

    崔嵬道：“我當(dāng)時沒有想到，只是出來風(fēng)月谷以后，才想起這種毒。其實，這種毒特別難煉，外面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如果不是我在風(fēng)月谷長大，也不會知道這種毒。所以，我也只是猜測，陽安帶著阿音吃早餐的時候，給她下了毒。我一直在等著阿音出谷，親口告訴我答案，就算她沒有中毒，真的是想要做風(fēng)月谷谷主的夫人，我也就死心了?！?br />
    沉歌道：“前輩，你修為這么高，怎么不去風(fēng)月谷找阿音問答案，何必苦苦等在這里？”

    崔嵬搖搖頭，道：“我的修為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風(fēng)鶴城。而且，我也發(fā)過誓，從此不再踏入風(fēng)月谷一步。”

    沉歌道：“前輩，風(fēng)鶴城能如此對待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弟，你又何必斤斤計較于當(dāng)日的一個誓言？”

    崔嵬嘆了口氣，道：“我其實并不是迂腐的人，發(fā)誓這種事，我也不在乎。只是，阿音告訴他二十年后要告訴我答案，他如果還記得我，一定會出來找我的，如果已經(jīng)不記得我，我就算進入風(fēng)月谷，見到了她，還有什么意思……”

    沉歌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感情，但還是感覺明白了崔嵬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前輩，你說過要拜托我一件事，是不是想讓我進入風(fēng)月谷以后，幫你打聽一下阿音現(xiàn)在活的怎么樣？”

    崔嵬眼睛中突然有了生氣，然而又慢慢熄滅，他道：“我知道，我其實沒有什么希望了，年輕人，我想要拜托你的正是這樣一件事，你如果能見到阿音，就麻煩幫我問一下她，還記不記得一首詩?！?br />
    青兒道：“一首詩？前輩你說，我一下子就能記住?！?br />
    崔嵬抬起頭，吟道：“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jīng)學(xué)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

    青兒跟著念了一遍：“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jīng)學(xué)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真是好詩，前輩，我們一定會幫你的?！?br />
    崔嵬道：“其實我也不報多大希望，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br />
    青兒道：“有點希望總是好的，要不然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崔嵬道：“你說的是，其實我茍活至今，也只是因為這點希望做支撐。我因為自己的事情，仇視相愛的人，還差一點傷了你們，實在對你們不起。”

    沉歌道：“前輩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聽了你的故事，我們知道你是重情重義的人。我們剛好也要去風(fēng)月谷，這一件事我一定記在心上，盡全力幫你完成?！?br />
    崔嵬從懷里掏出一個玉葫蘆，遞給沉歌，道：“大恩不言謝。這個玉葫蘆里面是我這些年苦心煉出的‘風(fēng)月無心’的解藥。我知道我進不去風(fēng)月谷了，但是我還是不甘心。現(xiàn)在，這個玉葫蘆送給你，也許你能用的上。”

    沉歌接過玉葫蘆，用力握了握崔嵬的手，道：“放心吧?！?br />
    崔嵬道：“此去風(fēng)月谷危險重重，據(jù)我所知，風(fēng)月谷中也正發(fā)生一場劇變，一定要處處小心。實在不行就逃出來，我在這里等你們。雖然我實力不濟，但是這片森林已經(jīng)被我布下‘玄武迷局’，但求自保是沒有問題的?！?br />
    沉歌道：“沒問題。”

    他看了看旁邊的青兒，突然眼睛看到了蒼鶴，便道：“前輩，這只蒼鶴和我頗有淵源，我走了以后，還麻煩前輩照顧蒼鶴，不要讓它再受傷?！?br />
    崔嵬笑道：“這個沒問題。我本來捉蒼鶴，也是為了好好照顧它。蒼鶴是上古神獸，我怎么舍得傷害它？”

    沉歌的好奇心上來了，又忍不住問道：“前輩，蒼鶴出世之后，為什么要來這片森林？”

    崔嵬道：“這你就有所不知。這里并不是一片普通的森林，因為是在風(fēng)月谷外面，所以被人叫做‘風(fēng)月森林’。只是，這片‘風(fēng)雨森林’是得天地之造化，日月之精魂的，你也可以看到這里的樹木巨大，有的已經(jīng)生長了幾萬年。任何野獸到了這里都能夠快速進化，就像你前面見到的那兩頭黑翼犀牛，就是在這里進化的，漸漸有了靈性?！?br />
    沉歌道：“那么這只蒼鶴也是為了進化才來的這里？”

    崔嵬道：“其實野獸進化一是實力變強，二是漸漸通靈。蒼鶴是上古神獸，實力非常厲害，也早已經(jīng)通靈，只是它被封印了太多年，如今剛剛出世，實力無法釋放，才來到這里，希望能夠快速恢復(fù)。如果蒼鶴恢復(fù)了實力，別說兩頭黑翼犀牛，就是一百頭黑翼犀牛，也不是蒼鶴的對手。”

    沉歌道：“我明白了，前輩既然號稱‘萬獸仙君’，自然能夠照顧好蒼鶴?！?br />
    崔嵬道：“這個你就放心吧。其實，想要捉住蒼鶴是非常困難的，就算你們不來，那兩頭黑翼犀牛也絕對捉不住蒼鶴，要捉住蒼鶴必須有血煉之物，其中關(guān)節(jié)，卻不是這么說清楚的?！?br />
    沉歌想起蘇月庭曾經(jīng)想讓云二爺用他的血煉之物“白玉環(huán)”捉蒼鶴的事情，不過這件事情好像很麻煩，他雖然很好奇，但是今天聽了這么多事，實在也不想再問了。

    沉歌走過去，拍了拍蒼鶴，道：“蒼鶴啊蒼鶴，你就在這里跟著老前輩好好恢復(fù)，他是好人，不會害你的，我風(fēng)月谷事情一了，就來這里看你?！?br />
    蒼鶴聽懂了沉歌的話，也把他當(dāng)成了朋友，低下頭在沉歌臉上來回摩擦。

    青兒吃醋的跑過去，把蒼鶴的臉推開，撒嬌道：“不許碰我哥哥的臉！”

    蒼鶴不敢再碰沉歌的臉，把頭更低了一些，去碰沉歌的手。

    “哈哈哈……”沉歌和青兒哈哈大笑起來。

    崔嵬枯萎了很久的面容，此時也竟然有一絲笑意緩緩的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