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后,周山。
大雪已經(jīng)紛紛揚揚的下了三天,整座大山已經(jīng)變成了晶瑩的宮殿。寒風(fēng)肆虐,漫天雪舞。這座早已經(jīng)被世人所遺忘的大山,好像已經(jīng)有千百年都沒有人踏入過。
可是,在寒風(fēng)中卻有一陣陣笛聲傳來,風(fēng)雪寂寞,笛聲更寂寞。
一個在這種天氣里吹奏笛聲的人,想必一定是個有往事的人吧。
雪下得更大了,天色陰沉,已經(jīng)分不清是幾時幾分。笛聲突然停止,一個身上灑滿了雪花的年輕人從一座大石頭上慢慢走下來。他把那支青色的短笛放入懷中,抬頭看了看漫天的大雪,便慢慢的朝遠(yuǎn)處的幾間小房子走去。
房子里已升起火爐,桌子上擺著兩盆菜,一個是山雞燉野蘑菇,另一個是一只烤好的野兔,更難得的是,火爐上還溫著一大壺酒,酒香四溢,讓人忍不住就想提起來先喝一口。這個年輕人便沒有忍住,他走進屋子后,立刻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
喝完酒后,年輕人擦了擦嘴,才道:“叔叔,外面好大的雪?!?br />
這個年輕人竟然便是沉歌,十二年時間,他已經(jīng)從當(dāng)初那個小孩子長成了現(xiàn)在這個線條分明,眉目清晰的年輕人。時間是一把巨大的銼刀,當(dāng)年那個孩子的身形已經(jīng)在他身上找不到多少影子。
自從當(dāng)年郎中發(fā)現(xiàn)沉歌身上的如意水晶,知道沉歌必定無法不踏入江湖之后,他便攜帶沉歌來到了這個人跡罕至的大山,專心為沉歌修煉。這七年時間,郎中費盡心血,終于將如意水晶煉入沉歌體內(nèi)。在沉歌十三歲之前,沉歌的進境可謂一日千里,但是,就在十三歲那年,郎中開始把如意水晶煉入沉歌體內(nèi)開始,這四年來,沉歌的進境卻一直沒有進展,在靈術(shù)上幾乎就沒有什么突破,只有元氣卻一天比一天更強大,強大到了讓郎中吃驚的地步。
這如意水晶是天地七大至寶之一,將如此寶貝煉入體內(nèi),按說應(yīng)該能使沉歌的功力達(dá)到無法想象的地步,可是,現(xiàn)在卻有元氣的增強。沉歌十三歲之前,已經(jīng)將郎中的神功之一“御火術(shù)”練到了八九分火候,郎中當(dāng)年自己修煉這個靈術(shù)也用了七年時間,這已經(jīng)算是很快的了,沉歌卻用了不到三年。也正因如此,郎中才決定在這一年就把如意水晶煉入沉歌體內(nèi),誰知道,此后,卻遇到了一個極大的瓶頸。郎中的另外一門絕招——飛魚區(qū)域,沉歌便一直無法練成。幾年下來,沉歌雖然記住了郎中所有的修煉心訣,但是靈術(shù)修為卻一年不比一年。
郎中無法可想,便只好順其自然,盼望日后沉歌突然爆發(fā),突破這個阻礙。
郎中正在忙著熬一份草藥,這種草藥是專門用來幫助沉歌增強體質(zhì)的。沉歌自從把如意水晶煉入體內(nèi)以后,便經(jīng)常體內(nèi)熾熱無比。郎中偶然在大雪覆蓋下發(fā)現(xiàn)了這種草藥,自己試用之后感覺奇冷無比,才用來給沉歌服用,沉歌的熾熱之苦也便慢慢消解了。這種草藥這么特別,郎中雖然認(rèn)識很多草藥,但是卻從來沒有見過種,也許是因為周山四季大雪,才孕育出這樣神奇的草藥。
沉歌的熾熱之苦早已經(jīng)沒有了,但是郎中還是堅持給沉歌服用,沉歌感激郎中的一片心意,便也從來不拒絕。
“歌兒,先把藥服了?!崩芍邪竞玫乃幏旁谧雷由稀?br />
沉歌把藥喝下去以后,和郎中一塊坐在桌子邊,沉歌給郎中倒上酒,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才說道:“叔叔,你確定讓我一個人離開嗎?”
郎中點點頭道:“我當(dāng)年答應(yīng)童皇退出江湖,不再出手,但是后來違背了諾言,實在無顏再去見世人。”
沉歌默然,把一杯酒倒入嘴中。
郎中笑了笑,又道:“歌兒,男子漢大丈夫應(yīng)該胸懷四方,你這么年輕,又非常人,自當(dāng)入江湖闖出一片天地。你不用掛念我,在這里待了幾年,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里。如果你以后想念我了,也可以隨時回來看我?!?br />
沉歌道:“我一定會來的。”
“今晚吃完這頓飯,好好睡一覺,你明早就起身。”郎中遲疑了一下,又繼續(xù)說道:“你拿著那只竹笛去找仙宗的李碎山,他是我多年好友,必定會好好待你,你修行的事情,他或許會有辦法。如果你想留在仙宗,也可以。仙宗雖然在江湖中被人稱為邪道,但是那些所謂正道做的事也并不比仙宗光明很多。”
沉歌點點頭,道:“叔叔,我記住了。”
郎中端起酒杯,道:“來,歌兒,咱們干一杯。這么多年,我看著你長大成人,實在有說不出的歡喜。明日一別,你踏入江湖,我既為你高興,又為你擔(dān)心。你本來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很深的修為,可是,我卻沒有做好。你入江湖以后,一定要牢牢記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修為深不可測者實在不知道有多少,你一定要萬萬小心?!?br />
沉歌放下酒杯,一跪到地,道:“叔叔,我雖然不是你所生,但是這些年來,你卻待我如父,大恩大德。我不知道如何報答?!?br />
郎中微微一笑,道:“歌兒,我如此對你并不是為了讓你報答我,能看著你長大,這些年來,實在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間,你只要自己活的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我最欣慰的事情?!?br />
沉歌眼含熱淚,點了點頭。
沉歌既為能夠闖蕩江湖感到興奮,又為要離開郎中傷心,只是喝酒,并不怎么說話。郎中卻很健談,給沉歌講江湖上的人物派別,各種修為。這些天,沉歌已經(jīng)差不多了解了江湖上所有的派別和各種成名人物以及他們的修為有什么特殊之處。這些無疑都是沉歌闖蕩江湖的寶貴財富。
飯后,郎中拿出一個樣式奇怪的盒子遞給沉歌,沉歌接過來一看,大吃一驚,里面竟然是一疊疊的銀票。
郎中微微一笑,道:“歌兒,這是我能送給你的最后一件禮物。這個盒子叫做‘日月如意’。別看它小,卻可以放很多東西,而且永遠(yuǎn)放不滿。這些銀票,是我前段時間外出盜來的,留給你入江湖用。歌兒,你還要記住一句話:‘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不為而后可以有為?!澜缟蠜]什么是永遠(yuǎn)正確的,也沒有什么人永遠(yuǎn)都是好人,主要看你自己怎么樣對待?!?br />
沉歌點了點頭,道:“叔叔,我懂了,謝謝你。”
郎中笑道:“我知道你會懂得。”
風(fēng)飛雪舞,一夜無語。
第二日一早,沉歌收拾好東西,向郎中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離開了他居住了十二年的地方。
一夜時間,天已經(jīng)放晴,一輪紅日遙遙的晃在天上。沉歌翻過周山常年的大雪,來到山下,心中思緒萬千。十二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踏出周山。年輕人的心性加上對新鮮事物的渴望讓他激動不已,忍不住就想大聲高呼。
他沿著那條路一直走下來,走了幾個時辰,距離周山越來越遠(yuǎn)了,外面的天地和周山也決然不同,周山常年大雪覆蓋,這里卻已經(jīng)鳥飛草長,一片鶯歌燕舞的景象。沉歌按著郎中給他指引的方向去尋找仙宗,但是仙宗所在的落日宮長途漫漫,沉歌也不著急馬上就去。
他想先看一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日暮時分。走了一天,沉歌已經(jīng)有些疲乏,前面就是一片森林,如郎中告訴沉歌的,過了這片森林再出去就有人煙了。隨身攜帶的一大塊熏豬后腿和一壺酒已經(jīng)被沉歌在路上吃光喝光了,但是沉歌在山上生活多年,隨便在哪里都餓不到他,何況這個大森林里面一眼看去便知道少不了各種奇珍異獸。
沉歌不費力氣就抓到一只野雞,烤好吃掉之后,沉歌感覺力氣又恢復(fù)了過來。他跳到一棵大樹上,運轉(zhuǎn)了一遍元氣,便沉沉睡去。
恍惚中,沉歌突然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沉歌一機靈翻身醒來,側(cè)耳傾聽,果然是一陣腳步聲。他循著腳步聲從樹上飛躍而去,在不遠(yuǎn)處看到一個身上滿是血跡的禿頂老人在跌跌撞撞的行走,沉歌心里一沉,剛想下去幫忙,突然,遠(yuǎn)處森林中一片騷動,幾個黑色身影快速閃動,片刻間便趕到了禿頂老人身后。
禿頂老人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雖然他一身血跡,顯然已受重傷,但是他的一雙眸子在夜光中卻精光爆射,顯然修為極高。
那幾個黑衣人也停下腳步,沉歌這才看清他們。他們都穿著一件黑色長袍,在長袍的胸口處卻繡著一朵鮮紅如血的海棠花。來的一共是四個人,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樣子及其恐怖,他的臉像是被一條線從中分開一樣,左半邊臉是暗黑色,右半邊臉卻是蒼白色,而且眼睛、鼻子、嘴巴像是從兩個人身上拼湊來的一樣,毫不對稱。
禿頂老人冷笑一聲,道:“木陰陽,看樣子你這次是不準(zhǔn)備放過我了?!?br />
“不錯。禿鷹?!蹦侨俗旖遣粍樱袷菑暮韲道锇l(fā)出來的聲音一樣,如地獄中的冤魂發(fā)出的怪叫,沉歌聽了禁不住身上一陣?yán)鋺?zhàn),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木陰陽雖然發(fā)出的聲音像是地獄中的鬼魂,但是因為他而變成地獄中鬼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禿鷹又冷笑一聲,道:“莫非這次你也想把我這個老頭子煉入你的體內(nèi)?”
木陰陽仍然從喉嚨里發(fā)出聲音,到:“我雖然想要這么做,但是如果你愿意交出護花鈴,我可以保證至少今天不會這么做。”
禿鷹道:“如果我不高興這么做呢?”
木陰陽仿佛很悲傷的搖了搖頭,道:“那么,我可以保證你今天便會成為我體內(nèi)的一個冤魂。”
禿鷹道:“你可知道,你已經(jīng)是海棠山莊派來追我的第四批人?!?br />
木陰陽道:“我知道?!?br />
禿鷹又道:“你可知道,前面那三批人已經(jīng)去了哪里?”
木陰陽道:“我知道。”
禿鷹道:“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那么你現(xiàn)在離開還不算晚。”
木陰陽道:“我不是那三批人。”
禿鷹瞳孔收縮,長袍隨風(fēng)鼓起。木陰陽低下頭,他身后的三人突然出手,三道玄光快速絕倫的撲向禿鷹。禿鷹雙手張開,發(fā)出萬道光芒,籠罩住那三人。那三人定在半空中竟然已經(jīng)無法再進一步。
禿鷹冷笑一聲,道:“就這點道行!”話音未落,他雙手交叉,光芒爆射,三個黑衣人在空中突然爆炸,尸骨無存。血肉迸濺,木陰陽身上仿佛有屏障一般,卻濺不到他身上。他眼看著禿鷹殺了他的三個手下,卻沒有一點出手相救的意思。
一滴血跡濺到沉歌臉上,沉歌用手抹去,瞳孔也已經(jīng)收縮。
第21章 風(fēng)雪吹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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