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卑賤的武俠

    “楊曦，我的那本書怎么樣了？”

    周一，陳景找到楊曦，直接就開始問了。三個月時間看起來很長，但其實很短，尤其是在了解了五十萬冊對于一個出版物意味著什么之后，那就更著急了。

    五十萬冊是暢銷書和非暢銷書的分水嶺。

    對于一個新人來說，一開始就寫出一本暢銷書是有可能的，但是運營是需要時間的。書劍恩仇錄可以成為暢銷書，但一番宣傳下來，半年時間是怎么都需要的，可現(xiàn)在陳景非常缺少時間。

    楊曦看到陳景有一些著急，說道：“我已經(jīng)把書傳給了一個編輯，出版是可以保證的，不過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

    急不來么？

    陳景內(nèi)心苦笑，不著急不行了?。?br />
    和楊曦說了這一件事情之后，有聊了幾句，陳景就心事重重地往自己的班級趕。

    “陳景！陳景！”

    趙鑫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聽起來有一些著急。

    陳景從心事重重的狀態(tài)清醒過來，看到趙鑫朝著自己跑過來。

    “怎么了！”

    “有人在找你。”和趙鑫認(rèn)識的過程不是很好，不過現(xiàn)在趙鑫和陳景關(guān)系還不錯。趙鑫的姐姐在龍華賓館上班，算是鐵飯碗了。趙鑫告訴陳景，一伙東瀛人在龍華賓館長住。那可是政府接待酒店，東瀛人可以長租，足見市委市政府對于這一伙考察團的重視。

    “班主任讓我來叫你！”

    趙陽老師站在教室門口，看到陳景急忙招手，讓陳景跟著她走?？礃幼邮侨バ姓牵@是上一次月考成績出問題了，導(dǎo)致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想要見自己？

    走進行政樓，看到趙老師直接走進了校長辦公室。校長姓黃，是一個資歷很老的教師，在龍華中學(xué)任教和當(dāng)職超過三十年，可以說是見證了龍華中學(xué)的成長。很久以前還有學(xué)長們被黃校長教過數(shù)學(xué)，在最近十幾年來，校長就不教書了，整天都見不到人。陳景也沒有見過黃校長幾面。

    辦公室坐著黃校長，還有教務(wù)處主任也就是陳景原班主任徐明輝。按照學(xué)校規(guī)模來說，徐老師應(yīng)該不任教了，可是徐老師愛教書，就只帶了256班的語文教學(xué)。校長大人則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那種。

    “這位就是陳景?！壁w陽對著領(lǐng)導(dǎo)，還有坐在一邊的一個白發(fā)老頭，和一個中年男子介紹著。

    這是趙陽老師唯一的臺詞了，說完這一句話，趙陽老師就離開了。

    “校長好，徐老師好！”陳景恭恭敬敬打招呼。

    黃校長一臉微笑，徐老師則是走上前帶著陳景在一邊坐下，指了指坐在一邊的兩個人：“陳景，李大師和李先生有事情找你。李大師你應(yīng)該知道吧！”

    久仰大名！

    陳景差點脫口而出這一句話，但事實是，陳景根本不認(rèn)識那個老頭。所以陳景只能一臉干笑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陳景，李大師是武俠宗師血劍?！?br />
    汗！

    原來這個老頭就是血劍。

    一番尷尬之后，中年人介紹了自己。原來是遠方出版社的通俗文學(xué)總編，出版社編輯部副主任，陳景寫過的《書劍恩仇錄》就是這個人審核的。

    “陳景同學(xué)，你的《書劍恩仇錄》我已經(jīng)看過了，是一本好書。不過以前從來沒有收過類似的稿件，我有一些拿捏不準(zhǔn)，就給你退稿了。退稿之后我又有一些可惜，加上對作者好奇，就想來看看。”

    徐老師和黃校長坐在一邊，臉色雖然平靜，眼神之中卻有一些震驚。

    血劍可不僅僅是武俠宗師，在文壇上，也是相當(dāng)有名的。陳景究竟寫了一點什么，讓老先生這么大年紀(jì)了還親自過來看？如果老先生想要見陳景，學(xué)?？梢员ＷC將陳景送達血劍的家門口！

    “我看到反饋的消息是該書籍沒有達到出版要求。”

    “確實。”李青陽點點頭，然后微微一笑：“可是我沒有說，書的質(zhì)量不好。出版書籍要求很多，標(biāo)新立異的作品除非在出版前得到市場的認(rèn)可，否則出版并不容易。你寫的那本書有一些標(biāo)新立異。”

    “不過，我請了武俠泰斗李老爺子看過之后，李老爺子對你的那本書卻非常有興趣，所以我們現(xiàn)在看看，了解一下你對武俠的看法，理解?！?br />
    “這個......”陳陽哪里懂什么武俠？看到陳景欲言又止，徐老師發(fā)話了：“有什么就說什么。能得到李老的指點，這可是其他人夢寐以求的?！?br />
    “在我看來，武俠是卑賤的！”

    一句話出口，大家都愣住了。這可不是什么好話。

    李老卻眼睛一亮，在古語之后，卑賤并不是貶義詞，其具體含義為，卑微，弱小的統(tǒng)稱。泛指底層人。

    “武是卑賤者臆想的能力，俠則是卑賤者不屈的骨血，武俠，大概就是市井小人，市井賤人的一股氣，一股浩蕩氣，華夏人喜歡說，高手在民間，華夏人喜歡民間，因為我們活得累，活得辛苦不易，廟堂太高，山水太遠，只有市井是常態(tài)，卑賤是常態(tài)。”

    “武俠，就是大多數(shù)碌碌無為的人，心底里的熔爐之火！”

    附帶了這一些解釋，陳景的說法立即就高大上了。

    “我讀過李老的《刀劍》《英雄傳》，我從中可以看到一些東西。底層人并不信任法律，因為制定法律的人離他們太遙遠，法律并不能保護他們。他們心中有自己最基本的正義和邪惡的區(qū)別，所謂正義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血債血償，所謂邪惡就是欺壓底層人的狗官，行奸邪之事的惡徒?！?br />
    “武俠之所以動人是因為華夏絕大多數(shù)都是底層人，都是卑賤者。卑賤的東西，反抗起來，大悟起來，傷心起來，狠戾起來，才讓人動容，讓人吐出一口渾濁烏黑的喪門氣，從鼻孔里，嘴里，耳朵里，肚臍眼兒里，渾身自在。而武俠，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反抗，所以我們喜歡。”

    “能寫出書劍恩仇錄這樣的小說，對武俠的理解當(dāng)真是透徹。這種感覺我也有，但沒有如此透徹！”李老站起身子對著陳景拱手一禮。

    陳景哪敢受此大禮？趕緊站起來將老頭手壓下去。

    那一些東西都是系統(tǒng)提供的，摻雜了一些陳景自己的思考，算不算對不好說。這種東西和立場有關(guān)，而立場是沒有對錯的。

    “讀了你的小說，我有一些不理解，比如，陳家洛為什么幾個人就敢背負民族大義，這不是自不量力，也不是異想天開，而是華夏底層人最基本的民族觀和價值觀。就算自不量力，也要捍衛(wèi)內(nèi)心的狹義，是這樣么？”

    陳景點頭：“嗯?！?br />
    “有了你這一番解釋，里面很多東西就很好理解了。這一本小說真的不錯！”李老微微一笑，然后又問道：“你應(yīng)該看過一些武俠，而你的武俠里面摻雜了一些東西是傳統(tǒng)武俠沒有的，你是怎么想到這樣寫的？”

    “李老，我看過一些武俠小說，我發(fā)現(xiàn)那一些武俠小說有一些難懂，首先，舊武俠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主線，讀完一本書里面的很多人都很明晰，可是非要確定一個主角的話，卻很難做到，比如三俠五義。故事零碎，整本小說是多個故事拼接而成的。還有他們大多是以神魔公案為藍本，這樣的創(chuàng)作少了一些可能性。使得武俠故事不是那么精彩。因為公案是有定論的。最后就是文字了，說陳腐不太合適，但是半文的文字，對于閱讀者來說也是一個考驗?！?br />
    陳景這一段話就是一種挑釁了，相當(dāng)于在質(zhì)疑和否認(rèn)以往所有的武俠作品一樣。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可以理解，但也未免太囂張了！

    黃校長和徐老師還有李青陽臉色都有一些古怪。

    陳景也看到了，打了一句補?。骸拔沂沁@樣認(rèn)為的，可能主觀想法比較多。”

    “呵呵，主觀想法也不錯。沒有你的主觀想法，我還不知道有這樣一本書呢！”李老倒是沒有生氣，反而樂呵呵地說道。

    “你說得不錯，武俠小說確實因為題材原因幾乎是千篇一律的，新作除了自己文筆上進步，情節(jié)都像是落入了窠臼之中，這一些年，也就你這一本小說算是推陳出新，讓人耳目一亮，說起來，老頭子也是見獵心喜，才會想要見見小友！”

    自己算是李老的小友了么？多么榮幸的一件事??！

    “晚輩不敢，不過李老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就隨便了，如有冒犯，還請海涵！”

    “就當(dāng)朋友聊天好了。你隨便說！”

    “我個人覺得，武俠的本意是為了伸張底層人民的呼喊，那么底層人民的呼喊可不一樣非要和快意恩仇聯(lián)系在一起，可以有愛國情懷，民族情緒，男女愛情。武俠是世界觀，后者是故事走向。這也算是一種舊瓶裝新酒吧！”

    “哈，這個說法倒也有趣?！崩罾蠣斪右荒樔粲兴?。

    而在一邊的徐老師黃校長早就一臉震驚了。他們沒有想到李老先生這么和氣，更沒有想到陳景和李雪建可以相談甚歡。一個古稀老人，一個十八歲少年，如同忘年交一樣談天說地，幾個長輩在一邊卻只能聽著，這種感覺實在太詭異了。

    說了很多關(guān)于武俠的事情，一轉(zhuǎn)眼就是兩個小時過去了。陳景漸漸發(fā)現(xiàn)老頭臉上有一些疲色，也就不怎么講話了。

    “陳景小友，和你談得很開心，老頭子雖然老了，卻還有一些能力。不知道，小友最近有沒有什么為難的事情，老頭子可以幫你一下。”

    陳景幾乎是想都不想就說了出來：“我現(xiàn)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書劍》可以大賣，到九月份要是能賣出去五十萬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