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拾荒老人

    次日下午，一身西裝革履的于飛開著他那輛一塵不染的黑色普桑如約而至。

    莫雨婷瞧見他時，打趣地問道：“于飛同志，你這是要去相親?。窟€是應(yīng)聘？”

    于飛頓時一陣尷尬，低聲道：“總要正式一點(diǎn)才好?！?br />
    莫雨婷莞爾一笑：“我們是去做義工，是去干活的。你要幫著老人收拾房間，洗洗衣服，我負(fù)責(zé)陪老人說話聊天?！?br />
    “啊？那我得回去換身衣服，我就這一套像樣點(diǎn)的衣服，還是大學(xué)畢業(yè)時買的?！?br />
    莫雨婷頓時一陣心酸，輕聲道：“不必了。這次只是帶你去見見人，了解一下情況?！?br />
    上了車，莫雨婷稍微有些拘謹(jǐn)，沒話找話的說道：“車況還不錯，趙雷對你挺夠意思?！?br />
    于飛同樣非常的緊張，似乎是將注意力完全的放在了駕駛上，僅僅“嗯”了一聲。

    莫雨婷瞥了他一眼，瞧見他正襟危坐的模樣，不覺莞爾。又問：“和我一起做義工，林叔叔他們沒意見嗎？”

    “他們沒有意見，甚至非常支持。他們還建議我，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不要只顧著幫忙照料生活起居，應(yīng)該發(fā)揮我的特長，為老人們進(jìn)行義診，提前控制潛在疾病，防患于未然。”

    莫雨婷詫異地問道：“可是這樣一來，生病的老人們少了，診所的生意不會受影響嗎？”

    于飛笑道：“到了他們這個年紀(jì)，錢已經(jīng)不重要了。而且他們的兒子很爭氣，是醫(yī)學(xué)博士，已經(jīng)在買了房。前段時間經(jīng)常打電話過來，想要把他們接到去生活。但他們放心不下這邊的老人們，就一直拖著?！?br />
    二人一路上東拉西扯，終于來到了芙蓉小區(qū)。車子剛一駛進(jìn)小區(qū)門，于飛突然停下了車子，連忙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莫雨婷亦緊隨其后。

    只見前方不遠(yuǎn)處，一個蓬頭垢面、骨瘦如柴的老大娘正彎著腰，將散落一地的塑料瓶一個個地裝回袋子里。她的旁邊停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車上堆了廢紙殼，還有幾袋子塑料瓶，以及一些其它零散的廢品。

    于飛匆匆趕了過去，忙道：“大娘，我來幫你撿。”說著，搶過老大娘手中的袋子幫著撿瓶子。

    老大娘忙道：“使不得啊，我自己來就行，太埋汰了?！?br />
    “不礙事。大娘，您這是要去賣廢品嗎？我?guī)湍ベu吧?！?br />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于飛笑著說道：“沒事的，我?guī)湍伞！?br />
    莫雨婷拄著拐，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她想不通，于飛為何會做到如此程度。

    這時，于飛抬頭望向她，歉然的笑道：“雨婷，你腳上有傷不方便，先回車上等我一會?！?br />
    莫雨婷卻置若罔聞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恰在這時，路過一個中年婦女，竟一臉鄙夷地朝著老大娘吐了一口吐沫！冷哼一聲后便要揚(yáng)長離去。

    于飛陡然站起身攔住她的去路，怒道：“你為什么這么做？”

    中年婦女將于飛朝著一旁推了一下，冷聲道：“沒你的事，讓開?！?br />
    于飛執(zhí)拗地?fù)踉谒纳砬埃瑓柭曊f道：“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你憑什么侮辱她？”

    中年婦女冷笑一聲，道：“憑什么？那你得問問她的好女兒??！”

    這時，老大娘將手在衣服上使勁擦了擦，拽著于飛的胳膊黯然勸道：“小伙子，沒事的，由著她吧，確實(shí)是我們母女對不住大伙兒。”

    于飛疑惑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就算做了什么不對的事，也不能這么侮辱人啊?！?br />
    老大娘難過地?fù)u搖頭，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拾著地上的瓶子。

    “讓開！”中年婦女再次推搡了于飛一下，揚(yáng)長離去。

    莫雨婷道：“于飛，養(yǎng)老中心就在旁邊，我去找徐主任了解一下情況，你先幫她弄著。”

    莫雨婷離開后不久，于飛也幫著老大娘收拾好了廢品，又將車上的廢品整理了一下，騰出個空來，對著老大娘說道：“大娘，您坐上來吧，您指路，我推車。”

    二人又推讓一番，老大娘最終拗不過于飛，只能按照于飛的要求坐上了車子。

    路上，老大娘感激的說道：“小伙子，你人真好。這活多埋汰呀，你也不嫌棄。”

    于飛笑道：“大娘您不用客氣。其實(shí)這個活啊，我小時候經(jīng)常干。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孩子又多，我奶奶就是和您一樣，靠撿廢品養(yǎng)活了我們十幾個孩子。我們這些年齡稍微大一點(diǎn)的孩子也像現(xiàn)在這樣，幫著奶奶撿廢品、賣廢品?！?br />
    老大娘痛心道：“你是孤兒？媽呢？”

    于飛點(diǎn)點(diǎn)頭，頭也不回的說道：“嗯。我很小的時候爸媽都去世了。是孤兒院里一位像您一樣的老奶奶將我拉扯大的?！?br />
    老大娘頓時有些動容，哽咽道：“可憐的孩子?！?br />
    于飛問道：“大娘，能不能和我說說，那才那個阿姨為什么那樣對您呢？”

    半晌，老大娘才低沉著說道：“我姓解，我先夫姓高。我有一個孝順的女兒和一個不成氣的兒子。我兒子本來也是一個好好的人，高考落榜后，對象也黃了。從那時候開始，就得了抑郁癥，到現(xiàn)在也沒好。十年前，我先夫得了肺癌，我一個女人家，啥也不會做，整個家便讓我女兒給撐了起來。

    幸虧我女兒孝順，我先夫確診癌癥后，一直活了九年，直到年前才去世。也正是因?yàn)槲遗畠禾㈨?，做了不該做的事，半年前，被抓進(jìn)監(jiān)獄，判了六年。

    于飛陡然停下車子，轉(zhuǎn)過身問道：“大娘，您能說說具體是怎么回事嗎？”

    解大娘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女兒在村委里當(dāng)會計。她爸爸確診癌癥后，大夫說她爸爸不僅需要吃非常貴的藥，還可能經(jīng)常發(fā)病需要搶救、住院。我當(dāng)時一聽，覺得天都塌下來了，我女兒卻告訴我說不用擔(dān)心，她工資很高，而且她有幾個家庭條件非常好的朋友，可以借給她錢。

    當(dāng)時我和她爸爸都信了，只覺得虧欠了女兒，也沒多想。這么多年下來，我女兒沒法找對象，連一個孩子都沒有，我和她爸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卻又沒辦法。她爸爸活著，這家還是個家，萬一她爸爸死了，那還是家嗎？

    可誰知，她竟然挪用給她爸爸治??！

    前幾年村委換任時，新上任的村支書不是個東西，抓著我女兒的把柄，威脅她簽了很多不能簽的字，如果不簽，就揭發(fā)她，讓她進(jìn)監(jiān)獄。我女兒為了她爸爸，明知犯法，還是簽了字。

    結(jié)果，這幾年下來，從她手中流失的達(dá)到了幾百萬！而這些錢，都算在了我女兒的頭上！

    宣判的前幾天，我終于見到了我女兒，看著她面黃肌瘦的模樣，我很想扇她一巴掌，但我下不去手。我問她：‘你現(xiàn)在后悔了嗎？’

    她一邊哭，一邊笑著告訴我，她不后悔。觸犯了法律，就一定要付出代價。但為了這個家，就算重活一次，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望著泣不成聲的解大娘，于飛痛心的問道：“那政府不管您嗎？”

    解大娘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符合五保戶的條件，政府只能按照低保戶的標(biāo)準(zhǔn)給我?guī)装賶K錢的補(bǔ)貼。雖然我自己緊巴著花也夠了，但我女兒這些吃了太多的苦，我不能讓她在監(jiān)獄里面也吃苦。所以我就靠著撿點(diǎn)廢品賣錢，貼補(bǔ)一下我女兒的生活。等著她刑滿出獄和她團(tuán)聚。”

    于飛緊緊攥著車把，嚴(yán)肅認(rèn)真的說道：“大娘，您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您女兒服刑期間，我來照顧您的生活。”